奇萊的尾巴 我的尾聲

　　這次去奇萊南華，雖然路線很簡單，但是危險性卻很大。

　　我自己知道，除了小隊員突發的狀況之外，我還得不時應付自己身體的不適。我的高山症說不準什麼時候發作，也許會也許不會，但是為了幫助他們平安下山我決定隱瞞自己的狀況。這一次，要請求好多人的原諒，包括我的家人、我的老師同學、我所有的朋友以及每一個關心我的人，請你們原諒。我仔細閱讀了所有關於高山症的資料，正因如此，我決定把自己奉獻出來。我並不偉大，只是一個小小的念頭－因為我是要去幫忙的，所以我不能倒下，我要盡我所能讓他們平安。或許有人會說，在這前提之下，你應該也有可以自我保護的能力吧！當然，我所說的是最壞情況。

　　除了山上的狀況，或許我最應該擔心的是騎車時的情形。下山那天，無論多晚、多累、多想睡覺，我勢必得回到花蓮。我是勉強自己，在壓抑之下的勉強不算什麼。我不是故意想出事，也沒有想尋死，只是山上山下都有我的責任，我必須完成。做到如此，或許我的生命才有意義？

　　從我進入山社開始，家裡人相當反對，我了解他們的擔心－那來自於報紙新聞上怵目驚心的死亡消息。每一次要出隊的早餐我總將它當成最後一餐，我知道有危險性，但我也試著對自己負責，總是平安的回來。這四年以來的堅持或許軟化了他們的強硬，在我心裡有一點高興、有一點安慰、卻也有一點難過。難過的是他們委屈了自己，勉強收下自己提心吊膽的擔心，成全我的興趣、我的任性。家人永遠是最支持自己的，所以無論碰到任何挫折，我不會自殺，因為我的背後永遠有你們。

　　我對山的堅持則說不出口、難以形容，它也是我的後盾之ㄧ。忘了什麼時候愛上它，但它一直給我最大的支持及鼓勵，直到永遠。到他的懷抱裡，我感到溫暖美好，我在它身體裡走著、跳著、笑著。我還是會難過，如果我身體冰冷，我的心絕對還是滾燙的。我不怕在它的懷抱裡下地獄，因為我總是那麼地敬仰它、熱愛它，它是我的守護神。守護神怎麼會害自己保護的孩子呢？不管別人說我有多傻，這想法也許傻，卻是我一直以來絕對堅信的，無論發生任何事都不會改變。

　　至於不久前分開的你，我流過太多淚、傷了太多次心，不曉得你懂不懂，也許不重要。去幫忙，可以說因為你，卻也不只因為你。我喜歡為社團做事，那讓我有一種成就感、責任感、歸屬感；我也可以為你做任何事，包括勉強我自己、委屈我自己。那張照片我始終放在桌上，每天回家時我都會笑著跟照片裡的你說一句我回來了，真心希望每天你都可以笑的那麼燦爛，那才是我所認識的純真而溫柔的你。不用試著忘記你，因為我還想跟你一起爬山、一起聊天、一起享受任何的時光。就算不能言語，看到你我就很滿足。倘若這封信有被他人看到的一天，那時，你會為我流淚嗎？我絕不是為你而想不開，我最終的目的只不過是：讓你跟阿政少擔點心，讓你們平安下山。甚至甚至，把所有的罪過、所有要擔的心都交給我吧，將生死置之度外的我，現在心裡很輕鬆呢！不知道你想起的我是什麼樣子的，如果你有那個機會看到了這封信，不論我在哪裡，請到奇萊北峰大聲地告訴我，告訴我所有你心裡的話。不要再不想說了，我已經在天空裡了，在圍繞於你身邊的每一個空氣分子裡了，沒有什麼是沒有必要的，請你大聲說。

　　我的朋友們，謝謝你們花了這麼多時間心力安慰我。我聽進去了，只是這次不一樣，是對爬山的堅持，不是心情因素。希望你們永遠快樂，在山上在山下，永遠平安。如果你們看到了這封信，請不要為我難過，因為我是滿足地離開，希望我能夠保護你們在山中平安。還有說一句沒有說服力的話，大家不要喝太多酒！因為朋友太多了，一時之間無法說出想對大家說的話，原諒我留給你們的話這麼少。

　　最後給我敬愛的山神，如果時候到了，請你安靜地帶走我。不必任何提示，不需有任何前兆，請給我最直接的命令。無論我在哪裡，請賦予我保護我愛的人的權利，不管要我付出、貢獻什麼，讓我護送他們。每一次親近祢，你對我說的話都不一樣，因而我更想知道你下次要說什麼。哪一天你會說：＂把心交給我＂呢？

　　為社團付出是我最高興的事，所有人不必負責、不用檢討，你們沒有責任，這是我的責任。希望我的家人、我的朋友不要怪他們，這是我自願的。我的seminar還沒寫完，對不起老師了，雖然你一直叫我去做Model跟鴛鴦湖，可是我有一點固執，不會順你的意，但是謝謝你跟研究室的所有人這麼照顧我。沒有人需要負責喔，我說的很清楚，我不管法律怎麼定的，每一個人都不許負責、不許愧疚！大家讓我任性最後一次吧！

大家的柚子　96.12.6 17:32完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