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3月9日 星期日

隱居風華蓮花池

  也許是孽子中的蓮花池印象太過深刻,紅得讓我睜不開眼了吧。


  頂著久違的藍天,流籠頭底下一個個鐵籠閃閃地回應著烈日。它們即將要搭乘山中獨一無二的"電梯"到未知的另一頭去,忐忑或無入而不自得都顯得太極端。我用中庸的心情看著滑輪顫抖向上,鋼索上的黑油似乎讓它平穩了一些。



  踏出第一步第二步,又開始掉進入山的喜悅漩渦中。踢石頭、踩水灘、撫觸匆匆被經過的草木、將臉頰貼近傾聽蘚苔的心跳...在在都是我無此榮幸也不願搭乘"電梯"的理由。只不過更誇張的,是我自虐似地享受乳酸堆積(無論劑量多寡)、汗水滴下來的聲狀以及勉強可以不駝背的尊嚴(打排球時它就駝背了)。



  聽說以前布滿了布袋蓮。當深褐色出現在我面前,卻沒有抱怨這個聽說。反正,誰都可以製造一個聽說,或者千千萬萬個聽說也無妨。



  其實,真正失望的是孽子的蓮花池,原本鮮豔刺眼的色澤就這樣黯淡了下來,蓮葉田田的湖心也漸趨平靜,暈染上黑白雙色調。



  負重的身影、急步的雙腿在湖畔匆忙來去,為這原本無關歲月的緩慢增添了一點時間性。



  山間部落必定有許多故事,桃梅李杏訴說了以往的繁榮。已人去樓空的房舍還有杜鵑定期笑顏綻開地守護,而儲水塔卻變成藻類插旗強佔的領土了。四面八方虔誠的植物爭先恐後、想盡辦法地進入古老的教堂奪得一席之地安身立命,但失去天主的木造建築,它們的祈禱是為了洗去哪方的罪惡、感謝哪方的施予、甚至是要懺悔告解什麼呢?此時竟出現喪鐘響起的悲愴。



  今晚月光不願演出奏鳴曲,Debussy及Beethoven只能失望離去。倒是山羌角鴞們不甘寂寞,此起彼落地交響起來,搭配最令人驚艷的小眼睛燈泡,成為了頗具世界水準的"蓮花池愛樂"。無人有能力指揮這個桀敖不馴的樂團,牠們也不安於五線譜上的曲目,不希罕掌聲,自顧自地悠揚起來。



  激情過後的早晨被枝頭上的誰單純歌詠著,光粒子散射下將景象剎時凝凍,氣氛空靈起來。湖心漣漪不如我預期想像迴旋成小蚊香,還是短短地波動、波動著。作曲的念頭興起,可惜音符、拍節、調號調皮耍賴不願合作。搞不清東西南北暈頭轉向的我只發呆地望著稜線空想成為大冠鷲時可能的飛躍路線。一大早腦袋就是一堆螺絲,叫不醒的我還在那裡旋呀旋,找不到轉緊的盡頭。



  黑白快速褪去,色彩瞬間回覆,只因為我與一顆蛇苺的邂逅。驚"紅"一瞥讓我毫不猶豫地採下了它一路端詳,越瞧越是後悔,哪來這樣紅到心坎裡猶如血液般順流平移一切彷若自然卻極度震撼的感受呢?越想留下它,越是留不住它最繽紛的色澤。等不到鏡頭來攝取,我想,就讓它來改善自己莫名奇妙的內向吧。



 離開蓮花池沒有改變。忘了曾經有過淡雅的紫,卻仍存在著隱沒在無盡鉛華沙塵下俏皮游動的金光。池畔偶然的水鼓聲、左右搖擺的流線體、偷瞄一眼的警戒心...最後一眼,蓮花池終於顯現出它內斂的風華。



  九梅吊橋在一襲清風及香甜肉桂的俯視下作結。不踏實的藍天,晃呀晃地,人生不也是這樣波動著嗎?木板下數不清幾公尺高的曲流,激烈撞擊著,人生也是這樣濺起又落下。



  所以,我已經了解人生了嗎?



  人生不是好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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