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5月17日 星期四

丹社遷徙南投路-關門古道1st調查 上



日期:2012/3/26~3/30(五天四夜)



地點:花蓮縣萬榮鄉、光復鄉、瑞穗鄉

參與人員:馬平貴、田光清、林欽雄、江阿光、張嘉榮、林祐竹  留守:宋秉明

交通工具:小發財包車3000,包車:阿光姑丈

(去程:3/26  馬遠部落→光復林道20K 

  回程:3/30  拔子東稜下大富產業道路→馬遠部落 )


預定行程:

D1 3/26 0600東華大學à0800馬遠部落à1100光復林道行車終點à1700光復林道31K工寮C1W1

D2 3/27 0700光復林道上切à0900接上馬猴宛山西鞍古道à0930 H2000 C2W2à1200輕裝往倫太文探路調查à1500回程à1700 C2

D3 3/28 0700往倫太文出發à0900 H2384峰à1100倫太文森林點à1200前探西北向古道路況à1300回程à1700 H2000 C3W3

D4 3/29 0700向馬猴宛山以東古道出發à 0900興魯郡山北側古道à1000接興魯郡東稜à1400稜線小水池獵寮營地C4W4

D5 3/30 0730沿古道出發à0830 大石岩窟à0930拔子山西北鞍岔路(拔子山西北稜調查來回)à1100 拔子東稜下山à1230下大富產業道路車行終點à1330馬遠部落

D6 3/31預備天


行程路況參考:

*         記錄

2007夢想與現實的交戰--倫太文



2006螢火蟲編成的夢2---倫太文山



2005關門古道之門戶---倫太文



1999 mtclub關門越嶺古道探勘

1999 jjlu 關門越

淡淡山岳天BBS telnet://bbs.tkumcc.idv.tw

*         書籍

2000 鄭安晞,台灣最後祕徑:清代關門古道,晨星出版。

1999 台大登山社,丹大札記,玉山社出版。


*本記錄包含工作調查時間,座標點紀錄為TWD97系統。


D1 晴後陰 人員狀況外

0540 天微亮,鱗狀雲背後將放異彩的光澤像是嘉許我早起到校準備上山物項的勤奮。

0600 阿弄來電!我才驚覺錯得離譜,非晚上六點出發啊!

   望著桌上未製畢的圖面記錄,猶豫了三秒將其掃進夾鏈袋,只得克難著用了。難道這晨光的笑靨是莞爾於我的糊塗?

0630 難以形容的巷弄讓阿弄好找。擔心這拖延的兩刻鐘會讓馬遠的伙伴們久等,幸好約定時間十分彈性。

0640 壽豐早點時間。煎盤中滋滋作響的各式餅食如同裝備的缺乏在出發前爭先恐後地冒出,飯糰也似時間滾雪球般越拖延越長、越發膨大起來。

0845 馬遠阿光家分裝。與貓兒為午餐飯丸纏鬥了一會兒,粗略地分完不平均的公裝後接村長出發。巷道間孩童跑跳,鬥著飛天的羽毛球,見車來靈敏地退到路邊,和車上的相識打了聲好奇的招呼。

   「你們要去哪裡?」

   「去蝴蝶谷、去烤肉。」阿清簡化又誇大了入山的生活。

   「那你們穿雨鞋做什麼?」天真地以為只是去蝴蝶谷,摸不著雨鞋的用途。

   「因為那裡有很多"龍貓"…」語音未落油門便已踩低,揮別了掌後那有關龍貓的疑義。

0948 光復火車站對面賣場補給。放了五個大行囊的剩餘空間其實是擁擠的,大夥兒各自曲縮折腳禮讓,找好背靠就定位便不再移動。小發財威風地出了村莊馳騁在台九大道上,來往車輛呼嘯的風阻推擠得貨車飄移、使眼眸防衛性地瞇緊。眾人在風聲強勢壓境的背景音下相互閒聊著部落的箭筍、檳榔等等產業工作,態度自在且心安理得,好似只有我擔心取締的可能。幸好缺乏與警車相遇的運氣,不然這份新鮮的快意可就要被紅單磨滅了。

   復駛,村長的人工GPS 倏地接收不到訊號,將上馬太鞍橋前急急停歇了下來。

   「怎麼了?怎麼了?」被煞車反作用前甩的我們紛探頭張望著。

   「是哪裡咧?」前座兩人正疑慮討論著入口,似乎就要數支決定。

   「人工GPS有點壞掉了,進去檳榔是前面那裡啊…」後座似乎也有人識路,趕忙提醒。

   「對啦,是前面,過頭了。顧著聊天就超過了。」車身在確定後巴庫,往部落風望樓旁的小路進入,是條柏油路況的鄉道。

   遠離那麼多的束縛與詭異的方便後感覺輕鬆許多。廢煙旋排而蜿蜒,漸上海拔的涼意開始平衡縱谷的熱風。但大冠鷲卻是最需要上升熱氣來盤飛,近午的蒸發讓牠越縱高張,越過稜後,總算止了幾雙追索的眸眼與無獲而獵的笑論。

   不知自哪個高度開始,滿山遍谷的檳榔佔據我們所及的視野。曾經從事檳榔工作的阿雄與阿清如數家珍地自農路鋪設、雨鞋樣式、收益多寡一路談到果實紅白及竊顧槍戰。對都市人來說,檳榔,我們懂得是太少了,除了將水土保持不佳怪罪於它外一無所知。如今看來,它對於部落生計極其重要,近在富源光復砍檳榔運檳榔者有,遠至安通看顧檳榔者亦有。而看顧之危險也因其龐大的商益增加許多,或許檯面上山間私槍走火的新聞,這小小果實的爭搶也包含了幾筆?

   「老闆自己鋪的路都很好,材料實在,不像鄉公所鋪的,大雨一來就裂開壞掉。」

   「那個可能水泥都一直稀釋,節省成本啊。」

   「你的雨鞋還不錯呢。」

   「這個是老闆幫忙買的,一雙五百五[1]。上次老闆要採買就問我們要不要,順便到光復一起買,很便宜。」

   「那~麼好喔。」

   「檳榔很值錢呢。」

   「有個老板跟銀行借一千多萬,收完一年的檳榔就還清了。」

   「檳榔有分紅的白的,如果收下來全都是白的就可以賺大錢了。」

   「那就都種白的就好啦?」

   「沒辦法啊,要等收下來才知道是紅是白。」

   「聽說氣候也有關係,不一定。」

   「那個路旁邊的房子都是顧檳榔的啊。」

   「要帶槍呢。」

   「偷檳榔的也會帶啊。聽說之前就有來偷檳榔的被發現,顧檳榔的要開槍之前就被偷檳榔的打到了。」

   對話你來我往,卻很少有我可以插嘴的時候。靜靜聽著,長了不少知識,只是不知原來近山生活也是想單純而無法平靜。貨車有力地上爬著,牛步的是我的思緒,早已跟不上耳際天線持續接收的電波了。

1052 光復林道12K,遇男男女女砍草工人。叔伯阿姨們老早在大彎前看到我們親切地呼喊招手著,車一駛近,原在谷線淙流旁休息吃飯的他們迎上前來,向跳下車的熟人打聽來意。

   「你們要去哪裡?」誰首先代表了大家提出這個疑問。

   「去找"南投路[2]"啊。」

   「跟杜石鑾那個不一樣喔。」

   「跟大學生一起去。」眾人七嘴八舌地回答,大家也七眉八眼地聚焦到我和阿弄身上。

   「如果不是有工作,我就跟你們去。」幾個男人滿是自信又遺憾地回答著。

   「一起去啊,一起去啊。」要上山的夥伴們慫恿著呼朋引伴。

   「沒辦法啦,哈哈,上山要注意安全啊。」

   舒展完痠麻的關節我們再度跳上車、卡好姿勢舒適的區位。原本下部山地藤草檳榔滿坡的植相已轉替為針葉林草本低矮的分明樣貌了。說再見的回聲猶在耳,山下驚嘆的白色崩坍壁也轉眼經過身旁,彷彿一切始終縈繞著。還要多久才會到達身體力行的那一刻呢?

   被寬胖車身滿佔的林道前方忽有不合拍的引擎聲出現。

   「你們要去哪裡?」細瘦的野狼勉強會車到後斗旁詢問著。

   「我們要去做關門古道的調查。」

   說明來意卻手無公文的我們,難免被質疑了一會兒。此時更是緊張於邊側被覆蓋著的長槍,好在其人並未為難,只叮嚀了林道不好走、小心等語。我端詳著足球皮覆蓋的槍機,想著部落與林務局的關係,也許是意料之外的和平吧!

1120 光復林道20K,水泥路終點,有空地可回車。正午不到,幽深的山稜已陰霾鬱灰。眾人輪流消失一小段時間,原來是被芒草後的西北向小徑與大石上抽吸的紙菸隱形了。將行,其他人二話不說專心地補充能量,慢了一步的我又和了兩條稜谷外的掛念,咀嚼不及只得囫圇吞食加大的白胖飯粒蛹。

1140 禱告[3]後出發,不久後有谷線1 m落差,手腳點小且濕滑。記錄中明白寫著光復林道崩塌多,之後的谷線幾乎都有崩塌,大小不等,大崩者才會特別記錄。

1205 22K里程牌。

1240 小休,村長確實實施一小時休息一次策略,且即便休息也絕不超過五分鐘,作風之精實讓剛開始背負的我感到有些吃力。林道上動物痕跡無法盡數,採樣也礙於趕路放棄。谷線崩塌外林道邊緣也有些許坍壞,且草本覆蓋,我就掉入一個深至腰際的洞中差點爬不上來。

1252 崩塌下切繞過。

1324 25K水源小休,解決崩塌實在累人,是故原則也堅持不住了。

1335 偌大的林道突然消失,芒草間找路。衝出芒草突見前方大崩,林道在光禿禿的對岸,只得顫危危地沿有水谷線的光滑大石向上一段再橫切,須非常小心。

1347 礫石崩塌,過後向西接回林道。

1407 26K里程牌,芒草出現阻路。為了之後全段的行程,大家抽出刀來合力將路開大。不過踢了半天上上下下,離今晚紮營點還剩5K,又欲雨悶濕,實在沒閒情逸致欣賞周遭。

1447 林道旁小瀑布。再入芒草叢,我們慢慢往坡上切一些,以避開林道的崩塌。

1512 約28K林道紮營C1W1,有廢棄帆布及垃圾。走獸跡邊坡時北側突然出現一條小谷線,往北切過小溪就接上林道。村長為了營地工作能在天黑前完成,建議在此紮營。鮮人造訪的林道是被芒草、碎石與崩塌割據的藩國,跨越突破了一陣仍舊會有下一關。雖然今日的進度實不止此,但之後3K的路況未可知,不如妥協休息養神,培養明日拼勁。

   也許是因為水氣在後、山間微雨,好不容易升起來的火未到午夜即告熄滅

,今夜格外濕冷。帆布下不約而同被冷醒,應該出去"散步"卻被雨所阻的時候只好聊天。而阿光在入睡不久後含糊著「誰拉我的腳」的囈語,更讓這夜像極了揚起墨黑披風的鬼魅。


D2 旭陽東昇 人員精神飽滿

0500 睡太久再不得眠只好起身。打翻水讓身體的熱量有了出口,又接觸到冷空氣不禁顫然。大夥兒似乎對昨夜都有相同的形容,不過提到阿光的夢話時,村長說「老人家說,當進入非家族所屬的獵區,晚上會有魔鬼捉弄拉腳。」但身歷其境的阿光卻沒有出現害怕的表情,箇中謎底在我們下山後才揭曉。

0630 出發。為了補足昨日未竟的進度,村長隻身先行,探路兼"散步"。眾人也動作加快,一個個飛速離去。

0707 崩塌,跟隨路跡橫切。

0719 林道上下線岔路口,路口寬大明顯,取下線直行。上河圖路線標示錯誤。

0743 有水大崩塌,有路跡,通過不難。

0750 山壁坡上見一葉蘭,僅兩朵。

0752 31K獵寮,從地上的垃圾可知之前獵寮規模。到獵寮前崩塌踏點明顯,谷線有水,阿弄眼尖見鹿隻位於林道下方大崩坡上。

   強忍一身冷意踢完這最後3K的林道,蒼天是極溫順的面色,太陽一點也不毒辣,也許是預告著雲朵湧升的疾速?意外被潑濕的褲襪還在雨鞋中嗚咽著它的不爽適,防禦露水的雨褲就蒸發了熱氣多少安慰。曾聞光復林道有蟥兄大軍,可能這回因冷鋒續威,使其仍在蜷凍狀態。28K後的崩塌皆不難通過,林道好走友善,讓人清早心情大好。

   鹿蹤猴影讓我們在此多停留了些時候,肩胛也做好承受火藥強大後座力的準備。但跳動的心臟還不該到停止的時刻,我們只好將注意力轉回至獵寮的遺舊中。看看那想要卻無法帶走的半人高鐵桶,草地上還臥著分家的"ㄤ咕"和其他器皿,村長隨手拾起ㄤ咕,作為火炙燉煮的器具。

0812 由檜杉旁路徑出發,一開始路跡明顯,後則遁於亂雜的倒木藤蔓中。抓方向砍出接上崩溝,偶見舊時路痕,沿南向崩溝直上。自上切開始明顯感到腿膝無力,可能是因為早餐吃太少了。

0900 再接上土石穩定大崩溝,續向南行。

0920 樹林入口,村長在此鳴槍告知祖靈我們來了,也順便了了開槍的宿願。眾人讚嘆硝煙飛散之餘也聊起關於底火製作、打獵的話題。村長自豪地說,他使用的底火是用某種樹的木炭打碎後混合硫磺自己炒的。至於某種樹是什麼,村長只說得出族語無法翻譯,就當是商業機密吧!

0938 接上馬猴宛東鞍稜線大路,村長說這就是南投路了。原以為由林道直接切上的鞍部就是"Mahilav[4]",沒想到"Mahilav"還在鞍部東邊,而我們要向西往"Kaszugan[5]"前進。

0957 馬猴宛西鞍4Tx1、2Tx1空地,據阿弄說此地下方谷線有水C2W2。"回去種田吧"留言大倒木[6]就在前方,且路跡開始往下,懶得回程時還要重裝上攀,村長決定在此紮營。

   身子才剛在令人興奮的古道上熱了,突然不明究理地紮營了,有些不甘寂寞。不過放下重裝並不代表開始得閒,提著水袋下坡十分鐘取水才是重點。下坡一段後漸往東切接小谷線,接到的是伏流石礫乾溝,往上游找才發現一小水窪,幸好水夠用。而這見到乾涸溪溝的心理折磨與好不容易汲完滿袋上坡的生理沒力,都在回到營地後飛快地發洩在那小家碧玉型的飯糰上了。也許是嫌食物的味道太好,美味的牛肉湯不喝,偏想喝喝微甜的咖啡,更異想天開地以為咖啡味足以遮掩牛肉調味料的湯底,結果是暗自決定一生絕不再嚐一回那樣的滋味。當得知下午必須前行調查後,為了肌群力量的振作,在營火炊煙燻嗆的天幕下將額外的零食一一下肚。

1155 出發調查,阿清與阿雄留守營地。一開始便是泥濘的下坡,踏點如舊,路跡明顯。

1159 路中泥池,村長說這樣的水最營養可口,再想到營地那些清澈澄淨的溪水,似乎還沒有機緣來上一口營養液。

1201 接至取水溪溝上游

1205 林班水泥柱,此處為"Kaszugan"。之後上稜古道路跡明顯,寬3.5 m。續行可見9x11 m2之寬敞大營地,可容納4Tx2、2Tx4。

1220 稜上泥池,與前一池相似皆有動物痕跡。

1222 "台大登山社三十年丹大山七路會師"白色路條,印刷已駁,欲斷垂朽地繫在路旁藤上,卻有令人喜於"同路"的相熟魅力。

1223 泥池大平地,古道在這一段崩壞。往北有獵路痕跡,村長帶我們續往西上切。

1250 再度接上古道,有5+6石階群,石階長3 m、寬 32 cm、高20 cm。村長感慨:「三十多年沒來這裡了,十八歲的時候是天天來回這條路上啊!」他的記憶如此清晰,大概也是由於這許多年來的懷念牽掛吧。

1303 空地4Tx1、2Tx2。

1324 H2384 m山頭東南方H2200 m處小休。

1340 H2284 m枕木階。由此可知階梯路有材質上的差異,並非全部都是石鑿。

1345 石階,一旁有破碎瓷碗片。無意中發現青藍花紋的米色底瓷碗片拂了村長想到此為止的意。

1405 古道蜿蜒上H2384 m山頭稜線。

1407 稜上平地4Tx1。

1409 稜上休息,(279767, 2614713),H2363 m。村長說再過去就是陡上的路段了,建議今天探查到此就好。大家在這裡停歇烤火午睡,包裹著古道的煙嵐取暖,一覺醒來感覺自己又更壯大了些。

   由營地到此的古道時存時蕪,除了腐植質泥土忠心地掩護著,另可能是被大自然搶奪了。整段坡度雖不陡,想找好走的路卻是千頭萬緒,只得倚賴村長一絲一縷地回憶那30年前的模樣,在倒木區中細細探尋及感慨。

1515 返程。下坡吃力於來時過小的砍痕。

1611 在9x11 m2寬敞大營地與村長阿光暫別,他們與動物有個約會。

1615 林班水泥柱,此時才發現轉身後有株大倒木完全中空,如望遠鏡般可直窺對岸。

1630 回到營地。阿清與阿雄早鋪設好青剛櫟的舒適地布、還有冒熱綠茶及旺盛熱火解渴取暖,實在貼心。

   表定動物們的野外約會在一陣綿延的霧雨來襲後即告取消,一行人委蜷在櫟葉伸展的空間談古。這夜,有更多搜救及祖先的故事難得講,但雨滴仍在滴答其辭,呢喃著久無人知的心聲。無月寂寥,睡夢中的清笑聲來自何方?許是炭火引出的夢迴,補償這又沒有散步的一天。







[1] 因為是釘鞋所以較一般雨鞋貴。



[2] 部落習稱關門古道為南投路。



[3] 村長在出發、剛到營地或吃飯前都會禱告。



[4] 古道舊地名,有平原、平緩之意。



[5] 古道舊地名。



[6] 一橫臥倒木上寫有"2005、天氣很冷、上山很辛苦、朋友多保重、回去種田吧"等字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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