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4月18日 星期六

永恆的第三部曲-合歡越嶺 記錄完整版 下

  然後呢?




D3  2009/4/5   天氣:陰,早晨火燒雲。

人員狀況:眾人狀態皆佳。

0500 起床。明明說好四點半的,too late。

邊吃早餐邊看著色彩柔煦隱喻的火燒雲,心中五味雜陳,只能暗暗祈禱千萬不要太快下雨,至少捱到我們紮營吧-好像有點貪心。

0656 出發沿稜上行。走到合匯口過小支流後攀上石壁接上稜,沿稜上行。爾後一路林相乾淨好走(不過到後來就沒那麼爽了),主要植物為胡頹子、石龍(?)、紫金牛。

0715 發現駁坎,之後上行駁坎沿路不斷出現。雲氣漸濃,開始短暫小滴雨。

0805 崩塌,(291918,2673635),H1297。

0843 遇一大平地,可紮4Tx3、2Tx1。

0858 上稜,上稜前芒草堆裡有酒瓶,可見西拉歐卡到了!(292305,2673806),H1408-我開玩笑說再加個一千公尺就是清水大山的高度了。

想起泰雅族人從西拉歐卡夫尼搬遷到西拉歐卡這段路還真有點遠,不過對於健腳的原住民來說似乎並不構成很大的問題(想想人家搬家都可以翻過中央山脈、從西邊搬到東邊了)。部落遺址中有水泥的儲水槽、酒瓶、破瓷碗、鐵鍋、蘭花圖案的礙子等等,唯一比較特別的是還有一只破裂的藍色花紋小便斗。我左看右看也不覺得它像小便斗,只不過看過報告上這麼寫,也就姑且信之。此外,在遺址中也可見台電的基點,不得不佩服台電的神通廣大,為了架電線哪裡都到得了。

閒晃了一會兒後大家想起應該給留守個電話了,冠宏便拿出手機來試撥,沒想到竟然真的撥通,有兩格收訊,只是訊號不穩,但還是能通話。向哲豪興高采烈地報告我們行程到目前為止都很順利,大夥兒難掩雀躍之心,但電話那頭的哲豪卻似乎語帶沉重地說「我們所上發生了一件大事,不過等你們回來再說好了」,勝文沒再多問便掛掉電話。但當勝文跟我們說時,我們都變得緊張起來,畢竟我們出來爬山很可能會惹老師生氣不高興等等。大家越心慌越發地想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於是便商請冠宏再撥給哲豪一次,我決心要問個清楚。

「喂,哲豪,你剛剛說的到底是什麼事?現在跟我們說啦。」

「阿,我覺得還是不要好了。不過是跟你們爬山完全無關的事。」聽到這裡我稍稍放下了心,不過看他口風這麼緊地不說,又勢必是件不得了的事情。

「沒關係,你還是跟我們說。」

「可是子喬叫我不要跟你們講,這樣你們的心情可能會很低落。」

「阿,沒關係,就算有什麼事,你也好讓我們有個心理準備。你就說吧。」我考慮了一下,還是很想知道。

「嗯,就是…..(大shock!)。」哲豪用很悲悽的聲音說出了那五個字,我一聽大驚。

「蛤?為什麼?」

「聽說好像是因為氣喘…」哲豪解釋了一下。

「喂喂?喂?」訊號開始不穩,接下來電話那頭的聲音就開始斷斷續續,到最後聽不見了。連再見都來不及說,電話就斷了。

這下子換我不知道該不該說了,關於這種訊息的傳遞實在有些為難,無怪乎哲豪會一直不願意跟我們說。我輕輕地說出了這個訊息,眾人皆相當震驚,但要再問為什麼,我也只能說個大概。頓時間西拉歐卡的歡樂氣氛不再,週遭一下子陰鬱了起來。確實,知道了這個訊息對我們沒什麼好處,只是徒增負面情緒波動而已(雖然不是因為我們出來爬山導致了什麼而慶幸)。大夥兒有點沉默地上了背包,接上越嶺古道繼續前進。

我只覺得這通電話斷得巧合,或許是在天上的人兒不忍我們提心吊膽才讓我們獲知訊息。至於後來的解釋,他也許希望我們平平安安地下了山之後,再去明瞭吧。因著這份隱約感受到的情意,縱然後頭仍有許多難關,我也告訴自己,一定要將這支隊伍平安帶下山。

人,有時候無法決定自己的命運;但在我們可以掌握著什麼的時候,絕對不要輕易放手。

0955 接上古道出發,古道狀況時好時壞,某些路段可見年久失修之傾圮。

1018 第一谷線。此到谷線前之古道濕滑路基狹小,但仍可通行;谷線後之古道保存狀況良好,令人讚嘆當初開鑿之巧奪天工。

1026 第二谷線。因李瑞宗報告書上描述此段有一豐沛水源,因此我們一路注意谷線,但似乎無所獲。不過沒關係,大夥兒早在立霧溪畔裝好公水背上來,今天即使找不到活水源,用水方面也無虞。

1029 第三谷線,小崩塌。有點坡度,但由於為細粒砂石,採溜滑梯式下法通過不難。

1040 遇路旁四角形"陳年特製維士比"方瓶,相當特別。可見自甫上稜遺址一路過來都有舊部落斷續分布。

1101 大崩壁,(292340,2674184),H1364,前有駁坎。在崩塌旁一個小平台上稍事休息。李瑞宗報告上提到時還說可以橫渡,現在則是完全沒辦法了。看冠宏試走橫渡走得跌跌撞撞,實在有點心驚,最後只好走勝文上探過的獸徑高繞路。由於過了此大崩壁後古道上仍有其他崩壁等著,因此我們決定直接高繞到焦土山三角點的稜線,再由它的東南稜下降至古道,如此可一次避掉幾個崩壁,一勞永逸。

1127 出發。這段高繞有些暴露感,有時候是走在命懸一線的崩崖邊緣,抓附著生命力極強的芒草硬是上攀,有點太過刺激。

1150 大雨傾盆落,不情不願穿雨衣。這段高繞有時腳點斜度過大,走起來頗費力,現在又碰上大雨,讓泥土路更加濕滑,腳點更容易被破壞。而當我們一切整裝就緒再度上攀之際,雨勢又轉小至漸無,甚至太陽還一度露出壞壞的奸笑-整個就有被耍的感覺。眾人身披雨衣努力上攀汗流如雨,但卻誰也不願停下來脫雨衣,這時候總是會想萬一-萬一等等又下了怎麼辦?所以大家也就很認份、又悶又熱地捱到中餐時間再做打算。

1224 平台,(292413,2674353),H1476,此處位於兩萬五地圖上焦土山"焦"字下之虛線上(虛線為兩萬五地圖誤植之合歡越嶺古道)。此平台有駁坎,看來也像是個遺址,但規模較小。終於是午餐時間,下背包後第一件事就是脫下溼熱厚重的雨衣透透氣。只不過這天地間的精靈們似乎是嫌我們太臭,當大家脫下雨衣時燻了他們的眼,淚點又開始緩落下來,搞得大家不知如何是好。大夥的共識是-反正是小雨,也就不管了,不然很悶耶。

在這種時候掏東西出來就是得濕,沒有第二個選擇,那麼防水是打什麼意思的呢?除了確保某部份的東西不濕,其他,好像也沒什麼作用。而就在我極力地忍受潮濕所帶來的不舒適感時,漫天的花粉蚊(誇飾法,但真的比小黑蚊還要小的蚊子)不知不覺中襲擊而來,叮得我滿手紅腫、難受得很,又偏偏越濕越癢。雖然很想再多休息一下,但是碰上這類令人怒火油然而起的夾擊,我想還是快些出發好了,免得發生宇宙大爆炸。

1305 出發。欲出發之際發現我的背包旁有架吊子的鐵線,讓嚮導安心不少。

1348 上稜,超寬闊平地,頗似"麻天久留"周邊,(292479,2674485),H1601。別說地勢跟麻天久留很像,就連霧雨的天氣也像到極點(只差沒有山豬跟硬蜱)。上稜前地勢超陡且巨石多,看不見前方冠宏及勝文是怎麼上去的,只知道詠婷跟我都是七手八腳、各憑本事、各種奇怪的姿勢盡出才慢慢地將身體撐上去。

1350 焦土山三角點,H1610,No.6366。郊山化中級山,滿佈路條的聖誕樹環繞在基點周圍,頓時有被招魂的感覺。

這種溼答答的天氣就是叫我們趕快紮營的意思。大夥快快喝掉象徵在古道上的梅子綠茶登頂罐,拍完具有朦朧修飾效果的登頂照便急急向東南稜出發下切。說到下切,想起昨天下溪叉路前那個可怕的荊棘下切路,誰知道今天的下切如何?還是早早出發比較好。

1413 往焦土山東南稜下切。沒想到居然沿途有標(基石俱樂部台北友緣登山社),且路上皆有新鮮砍痕,芒草蕨類懸勾子們都自動讓開路來,這種貴賓級的感覺真不錯。

1457 遇一寬平地,找無標,取右(居然是西南方??可是接對路了,後路條又開始出現)。

1518 接上古道。放空之間下到一個全新的境界卻渾然不知,聽得嚮導沿著那條平平的路基前探後喊出令人振奮的好消息,我的反應竟然是「蛤?接上了,這麼快」。果然是前人種樹、後人乘涼,超感謝這些開路的前輩(獵人?)們。不過令人納悶的是,他們到底是走什麼路線會來開闢這條焦土東南稜的路呢?

1527 休,(292932,2674288),H1355,誤差大僅供參考。古道路基狹窄且下雨濕滑不好走,保存狀況不若早上西拉歐卡後的那般良好。此處已到兩萬五地圖上魯翁橋前等高線極密地段,實在很怕再突然來個無法橫渡的大崩塌,那我們今天就GG了,此時能做的就只有虔誠的祈禱。

1607 崩壁,(292863,2674528),祈禱後考驗就來了。經過勇猛的勝文及冠宏前探後發現橫渡安全無虞(其實是現在沒人想高繞、也沒力氣高繞),我們就準備衝了。

1620 橫渡崩壁。橫渡不若想像中困難,尤其碎石土因為小雨而膠結地更加有力,踩踏時不會像乾燥的碎石土那麼容易崩落,反而較為堅硬且具摩擦力,有助我們的通過。

之後的古道時崩時存,但有崩也都只是路基毀壞,稍微繞一下或小心踩踏即可,並不難過。

1640 魯翁橋頭,吊橋前平地紮營C3。

今天竟然可以進度超前到橋頭,這樣的行進實在不能說不順利。雖然飄著小雨,但天公對我們終究還是十分照顧的。看著眼前就是此行的最後一關,我實在想確定這一關是否能過(其實是能過也要過、不能過也得過,一點都不想從焦土山傳統路線回撤),便身先士卒地輕裝上陣。只可惜我還是太孬了,走到一半就覺得太恐怖,不過至少已經確定這橋身的結構還算穩固,走過去應是沒有問題的。不過當我回到可讓人安心的"實地"上,冠宏卻又走了出去。這個愛冒險又勇敢的小孩消失在十里迷霧中,我們邊搭設天幕整地邊傾聽他的動靜(其實要是他"啊"的一聲我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突然聽見他興奮大喊的聲音,眾人都鬆了一口氣:其一是因為橋可以走,難關已突破;其二是因為他平安無事。這兩者都是天大的喜事,也非常感謝合歡的山神、祖靈、動植物精靈們的幫助,讓我們得以平安地來到這裡。

雨點叮叮咚咚沒有停過,確實是個測試新天幕的好時機。今晚沒有火,但身處剛過一千的海拔也不覺冷。眾人吸吮著酸辣湯塊所供給的一匙匙美味及渾身熱燙的舒爽,搭配香甜爽口的奶油白菜,勞累了整天的這一餐實在令人疲勞全消、滿足無比。然而由於天幕拉得太高,睡墊的某些部分都淪陷成為雨水的領土,面對如此兵臨城下的窘境,大夥兒仍是睡袋一掏、鑽入了事-實在是夠氣魄,我喜歡。漫天的花粉蚊不斷侵擾,我想起古白楊之行後的奇癢難耐。我拉緊睡袋不讓它有可趁之機,但卻又調皮地冒著眼皮叮腫的風險欣賞著,這合歡越嶺古道上極具代表的物種。


D4  2009/4/6   天氣:陰有雨。

人員狀況:眾人狀態皆佳,手上滿是紅豆冰。

0530 起床。終於能將可惡的木柴麵包生吞活剝(黃昏市場的區區麵包攤居然坑我們兩百元),不亦快哉!只不過雖然有齒牙撕咬、報仇般的暢快感,響了一整夜的天幕卻仍不願稍歇它的歌聲。我們常隨意用手往上一推,位於橋頭的天幕最低處便會頓下好大一步重踩,將表土蝕出一個凹溝來。可惜我們不缺水,否則這天降甘霖就是上天致贈的最佳禮物了。這般的天氣挑不起人早早出發的欲望,況且又是最後一天,大夥兒懶洋洋的樣子更加明顯。於是在一向積極的嚮導不反對的前提下,眾人再度鑽回睡袋,來場提挈精神、懶到骨子裡的回籠覺。

0758 起床,這一覺睡得可真久(應該是說我們真會睡)。

0905 出發過橋。

拍完加襯天然毛玻璃效果的橋頭照之後,我定了定神,準備當本隊第一個重裝出發的人。雖然昨天曾輕裝走過但似乎仍難減心頭不由得來的恐懼。我想起自己好像沒做到什麼事的空白,也許我身為領隊的自覺就只能用在這種關乎生死的嘗試上吧!我告訴自己要勇敢,至少幫隊員增添一點信心,至於是否能平安到達對面,真的就只能聽天命了。

勝文在後面亦步亦趨地跟拍,我窘得手腳都不知該放哪裡好,卻又必須死命地抓著最粗的鋼索,我想這種感受絕非未經歷過的人所能說嘴體會。不敢過於掉以輕心,我用最毋需離開鋼索的滑步前進,但當到了橋中央橫木騰空索也斷的換索路段時,我敢又不敢了好幾次才總算將腳步移過去。此時雲飛霧散,我清楚地看見了立霧溪支流的溪谷,確實高得夠讓我粉身碎骨了。不敢停站、不敢緩慢,我總以為多在橋上待一秒就多一分危險,於是穩穩地一步步滑向對頭未知的終點。走至中後段,終於看見冠宏昨日形容的恐怖路段-一邊的鋼索早已落入深淵溪谷中,橋板也不懷好意地傾斜著-我站在它的面前試圖觀望,卻發現這是一個好容易使人迷惘墜落的陷阱。收起關注的眼神,我開始對另一方完好的鋼索投擲信心,踩上此時僅可相信的唯一繼續滑步前進。山嵐真是愛作弄人,越在走入危險地帶時偏要你看的清楚-這是種警惕?還是純粹的玩笑?呼應著我實在無法丈量的深度,身後的傾斜依然手舞足蹈地厲害,這時候我還是只能想起陳之藩。我並不喜歡這樣戰戰兢兢的感覺,但有時候實在是不得不給自己一點戰慄的滋味嘗嘗。就這樣一路把心都提到了咽喉上才終於走到刺藤滿佈的橋尾,"腳踏實地"的感覺真好,刺藤世界真可愛(當下覺得被刺很舒服)。當我下背包吹響哨音的那一刻,我覺得我浴火重生了,這個空間中還是有許多冥冥之中在幫助著我們的精靈。感動之餘,我還必須擔心接下來隊員們通過的安危,拿出山刀,為了迎面而來的微笑而不是幹譙,替他們消除路障去。

0958 全員通過。大夥兒過橋所花的時間不盡相同,其中尤以嚮導死命地狂衝為最(不愧是山羊,一點都不驚懼橋板劇烈的晃動)。即使天氣很鳥,大家還是為度過此行最後的難關露出了滿足的笑容。搞了約略一小時,原本沒有花粉蚊的橋尾現在也全被攻佔了,我們只得匆忙地拍下橋尾紀念,不捨地向滿載漫裊白煙的魯翁橋告別,踏上歸途。

大家都說他們重生了

大家都說太緊張、太刺激

大家都說這種事一生不要做太多次

但我相信 如果有下一次 我們必定還會勇往直前 再繼續闖過下一道危橋

1005 出發。依據年份都不太近的紀錄描述這段古道保存還不錯,路況甚佳,應該是沒有崩塌高繞等問題,所以大家就開始輕鬆爽爽走了。

1016 古道上洞鑿隧道。裡頭大概可以舒適地睡下兩人,還有一些獵人遺留的物品(布?棉被?瓶瓶罐罐…),勝文也在此撿到三顆彈頭。

這樣的設施讓我們眼睛一亮,這麼可愛的一個小小山洞,差點讓我以為自己是部火車。國王頭在隧道旁披布佯裝泰雅的形象在腦海中久久揮之不去,他的形象早已跟這個隧道合為一體。我想他成功了,比任何一個政治人物的競選宣傳都成功,畢竟要將自己的相貌深植人心可不是件易事。勝文問我是否要學國王頭來上一張,我望著那塊遺留已久的布料,覺得自己還是別僭越了什麼才好。

1023 三叉口,取右為日軍墓葬群,取左為往巴多諾夫、古白楊方向古道;而往中橫139.5K上切路在鞍部之前,有路條,路跡明顯。

回到上切路旁放背包,輕裝前往日軍墓葬群。日軍墓葬群的位置跟五萬及兩萬五地圖上標示的位置有點出入,實際上只要過三叉口後三分鐘就到了。

1027 日軍墓葬群。沿途蘭花盛開,是太魯閣山神在雨紛紛的清明時節致贈英魂的哀悼之禮?

「這是真的埋在這裡還是衣冠塚?」冠宏提出了他的疑問。

「應該是真的埋吧。」我們當中對古道較為熟稔的勝文回答了他。

但也許不必深究?

日軍墓葬群是一個平台,上平台前還隱約可見石階。平台上有一落落的石砌圓圈,其餘皆被矮小的禾草類覆蓋。我們在平台上四處尋找觀看,深怕不小心會踩中某疊石砌圓圈的我小心翼翼地看著地面,發現了一件好奇怪的事情-不是石砌圓圈,也不是地上有什麼其他寶物,而是在喬木層不甚鬱閉的平台上,地表居然沒有像古道的他處一般刺藤荊棘滿佈,只長了高約至膝的柔軟禾草?真的太神祕了!難道是異葬於此的日軍們也會整理自己的長眠之地?讓在清明連假前來叨擾的我們想幫忙整理也無從出手。大夥兒在墓葬群間踱了又踱,集不滿記錄上所說7~8個石砌圓圈,但反正也沒有一定得找全的必要,眾人便思打道回府,快快上到中橫回家。步下石階之際我因著不知名的理由再度回望,彷彿看見了從石砌圓圈緩緩冒出的一個個日軍面孔,就像種子抽芽那般地快速長大。漸漸地,平台上站滿了好多人,他們沒有揮手,只是有點寂寞。

1043 回到放背包上切路口。

對於五萬地圖上標示的見晴就在三叉口上實為誤植,根據往年記錄必須自三叉口再走約半小時才會到"見晴獵寮",且"見晴獵寮"≠"見晴駐在所",這使我們考慮是否要前往一探。隊員叫嚮導決定,嚮導叫領隊決定,領隊只好請山神決定了。山神的指示總是充滿玄機,但常是我無法拿捏時的最佳依歸。我隨意拾起地上一片鋸齒地對稱的葉,開始依照鋸齒念著相對的語彙:「去、不去、去、…、不去!」這是一點也不輕率的決定,眾人便背起背包,準備一路上坡、通往人間。

1049 大獵寮,搭設得非常完整,是個遮風避雨的溫暖好窩。各種生活用品一應俱全,甚至還有未食用畢的新鮮高麗菜。而火味未消的炭灰及先前遇上的新鮮砍痕更令人懷疑獵人是否前腳剛走,我們就接踵來到。

1118 森林三角點。爬升的速度似乎相當快,果然又雨又潮的天氣越能激發人類"無限潛能"。

1212 約1700 m處小休,掏出行動糧做最後補充。我不是很想在這裡吃午餐,因為花粉蚊還在糾纏不清。

「你們看…」手臂被花粉蚊吻得又紅又腫又大塊,我撩起袖子想博取一點同情。

「蛤…腫得好大喔。」勝文很驚訝地說。

「哇,那不是肌肉耶,是蚊子叮的!」眾人聞言哄堂大笑,我一臉囧樣-本來是要博取同情的呀,怎麼變成笑柄了,嗚…。

1233 遇大石壁,於其左側繞過。繞過後可見遺棄之卡式爐等物品,應為獵人留下。原本想距中橫公路應只剩100 m需要爬升,誰知過大石壁後一路往下,下得我們一路"大喊不要再下了"卻徒勞無功,這下子又得再爬回去。

1239 小鞍部後獵寮,有儲水桶,但桶內有蝌蚪,約可容納6~7人。

1258 中橫139.5K,在轉彎後的小丘旁,黃色護欄於此處很識趣地開了個口。

中橫上的天氣果然與古道無異(我還天真地以為"人間"的天氣會比較好),大夥兒渾身潮透,又遭遇刺骨冷風,縱然拿出食物來轉移注意力依然難以抵擋陣陣寒意。只好邊招呼便車邊煮起紅糖薑湯來。只是便車實在是不好攔,在煮紅糖薑湯之前已經攔了約一小時半了,後來大家煮起薑湯時竟攔到了一部滿載汽油的得利卡。七手八腳地收拾上車之後,才發現大事不妙-該位大哥駕駛風格媲美頭文字D,喜歡在中橫上甩尾,而他年代久遠的老爺車更是喜歡在每一次及轉彎後發出機機機的慘叫聲;聽著這樣的哀嚎,再加上令人發暈的有機汽油味,紅糖薑湯是怎麼也喝不下去,而我也快抵不住胃底翻攪物質流洶湧而上的可怕感覺了。恍惚間終於到了天祥,我迫不及待地下了這必須收錢又危險度極高(大霧中開那麼快,萬一要是撞到護攔或什麼的...滿車的汽油...我們當場就都變成煙花了)的便車。看看距離花蓮客運下一班車還有一小時半,我實在不想再攔便車了,這段路就花點錢吧,我甘願。

看著從山間被"搬家"至此、仍在地上匍匐前進的螞蝗,我將這四天的分分秒秒自頭至尾想了一遍。我們總算是完成了,完成了一條屬於自己的路線。今後,在地圖上的比劃不再是遙不可及的紙上談兵,我發現原來這是可以真正做到的,但不只我一個人。

回頭被話筒那端的關心及泡麵的香味吸引,口中吸得撲簌簌的溫熱湯汁讓我對地上已然開裂的蝗兄同理心比較起,吸血的時候也是同樣撲簌簌的嗎?如同我對這條路線完成的渴求一般,那樣撲簌簌簌簌簌噗…。

3 則留言:

  1. 您好,想請問一下您從佐久間紀念碑匯流口上西拉歐卡時,
    南方稜上的崩壁好過嗎?看空照圖有崩上稜且範圍不小,
    想問問可以通過嗎?需要進階裝備嗎?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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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看您紀錄有提到此崩但比較少描述,似乎不難過?
      但空照圖看來怵目驚心,讓想從此下溪的我很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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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我們當時是直接過喔, 不過可能因為從溪底往上爬所以不覺得難走
      時過境遷, 現在狀況就比較不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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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我偶爾上來看, 有些訊息回覆得不及時, 請見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