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8月8日 星期五

補田岸

  田岸是田地的城牆,像是立體的骨架區隔著毗鄰的水圳和鄰田。無論田間是一片空曠、或者盈滿了搖曳的草莖,總是能以居高臨下的角度,分別出這與那的界線。


  印象中,以往所耕種的區塊田岸一向是低矮窄小的,有著各種爭氣的草本競豔賽高。但這回,當我們站在新田的田岸,突然有種寬闊高聳的感覺。

「怪手是算時間的啊,他幫你堆高一點、時間久一點也是他多賺啊。」地主張大哥解釋了我們心中的問號,原來這麼高的田岸不是因他龜毛所致。

  廢耕了一陣子的田地,相較於鄰近總有人踩踏巡視的"干擾"區塊自是更適合動物躲藏生長,而高出水面許多的田岸恰好提供了交通及居住的需要。每天從這塊田移動到另一塊田,面前橫亙著如高山稜的田岸想到就費力。於是牠們也發展出"隧道"般的工法,縮短田間移動的時程。

  農夫的好朋友-蚯蚓在土裡鑽出一個個小洞被視為土壤通氣的功臣,但若身形再大些,在田岸裡挖出的孔洞可就不太受歡迎了。據說這個在田岸裡玩迷宮的小傢伙是嚙齒類,除了垂直田岸的"隧道",也在田岸底下橫向聯繫著。因此在尚未放水前,田岸的美好平整只是虛有其表。不管蹲在田裡看向田岸,還是站在下一階的田中上下掃視田岸,都能輕易見到一個個鑽出又鑽入的大洞。

  放水前,聚集了一群人跟太陽比上竿速度地揮汗修補著城牆。先破壞再建設,挖土、填土、以木頭或體重剁踩夯實,看似簡單的工作也得乾掉幾罐水及沙士。其中,田岸底下不知數幾公尺的橫向通道最令人頭疼,這代表整條田岸必須挖開重砌。做完幾條這種的之後,剩下的側邊小洞都想視而不見了。

  一週後,臨插秧前看顧著田水的高度,微雨中的田岸觸感軟軟彈彈的,寬度也窄了些,才知道早上剛進行過新的工事,兩位住得不遠的大哥大姐修補這崩落的一段修了整個上午。

  放水後的田岸壓力變大,四面的田岸必須維持住田地浸水面所需的水量。此時若有過大的孔洞隱藏在田岸下面,宣洩的水會在通道裡面不亦樂乎地竄流,逐漸將田岸沖刷崩落。

「你們做田岸堪用就好啦,不用做得那麼漂亮,不然擱崩去不是白了工。」大哥看著我們這兩個自以為完美主義的小毛頭邊說邊笑著。

  豐田溪口的天色晦暗起來,水面開始漾起漣漪的聲波。這新砌的工事軟黏得令人擔心,我們冒雨覆土整平,一整晚祈禱它能安然無事。

  為了讓剩下高位區塊的土也能浸水,在攔水處又添了塊板子。結果,我錯了。

  「水好像淹太高了,田岸又破了另一塊啦。」八點不到大姐打電話來,我們才從好整以暇的早餐時光跳脫出來,隨之油然而生的沮喪,令人懷疑這補田岸究竟有沒有結束的一天。

  不畏熱力的兩人八時許開工,只見田水自田岸的破坑爭先恐後地流向下方的田間。我們先用田地的泥阻斷水流,把田岸內凹的部份切平,再開始填土修補。大約一公尺長的沖毀部分,若要按照原先的高寬標準不知得填多少土方,折衷之下先補靠近田地的那一半,氣力有餘時再來想另一邊。

  而昨天自下午到晚上間歇的大雨讓下方田地都積水未退,對於已然飽含水分的修補地區實在是無法做夯實填補用,只得到稍遠林緣去採取乾土再以水桶來回搬運。像做蛋糕一樣,一層蛋糕一層水果、一層乾土一層薄泥地又跳又踩又打,腳底終於成為踏實而非軟陷的地面,但來回奔忙的剷土工早已滿身疲憊地求饒了

  以前總覺得田岸就是理所當然地存在,只有巡田時走過才會埋怨它凹凸不平、草本刺腳看不到路,似乎從未為它做過些什麼。最近為了替它塑型補妝流了不少汗,才知道縱然在我以往的種稻需知裡面這是從來不曾考慮的,但它確確實實是農事的重要眉角。


  希望以後的每一天田岸都能堅實地固守著這片田水,雖然離去前貌似又有新隧道開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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